【本白本】理智与情感
北京没几家一点点,请大家忽略这个bug。以及这并不是一点点的软广。
白莲花视角就莫名地少女和抒情起来了呢。
前篇本子视角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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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莲花对本地人的第一印象算不上很好,也算不上很差。那天她在迎接新生的学长们的殷勤帮助下好不容易把行李扛到寝室门口,才发现寝室门大开着,里面早已挤满了人,闹闹哄哄的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一屋子人,男男女女,身上穿的戴的都是大牌,口中都是地道的京腔,白莲花在门口看着,只觉得有一股无形的气场将她排斥在外,下意识地攥紧了刚买的帆布手袋。
还是帮她搬行李的学长开了口:“你们让一下啊,搬东西呢。”
一句话扔进人群,没有半点回音,这群人连头发丝都没动。学长看了看一旁默不作声微低着头的白莲花,深吸口气又要喊,人群突然向两边分开,走出个高个子女生。
“不好意思啊,我叫了朋友来帮我搬东西,把你们道儿给挡了。”高个子女生目光扫过学长和白莲花,径直走到白莲花面前递过右手,“你好,你就是我的新室友吧,朋友都叫我本子。”
白莲花微微仰起头,面前的女生落落大方,妆容精致,高昂着头,脸上带了点公式化的笑意。对方的目光扫过她身周,再抬起眼时就是毫不遮掩的傲慢。
“你好,可以叫我小白哦。”白莲花恍若未觉,接过她的手,熟稔地展露出甜美的笑脸,“以后就是室友了,想到要和你一起度过接下来的四年,好期待啊。”
两个人的手虚虚一握,很快分开。本地人带着一帮朋友以“我收拾好了和他们去吃饭”为由迅速撤离,白莲花引着学长把行李放下。
“真的太感谢学长了。”白莲花羞涩地微低了头,揽过耳边垂落的长发。
“没什么没什么,欢迎学妹加入我们计院大家庭。”学长涨红了脸,有些受宠若惊,“学妹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啊!我的电话号码是……”
白莲花乖巧地依言存下号码,俏皮地举起屏幕:“是这个吗?”
“对对对,就是这个!”学长有些兴奋,“小白学妹我看你室友不太好对付啊,生活上有什么难处也可以来找我的!”
“啊……没有啦。我觉得她人很好呢。”白莲花眨了眨眼,轻声道。
“唉小白你这样的个性很容易被欺负的,特别是在我们X大,本地人特别多,仗着自己有北京户口了不起,天天拿鼻孔看人。”学长义愤填膺,“我看你这个室友也不是省油的灯,你千万小心啊。”
白莲花垂下眼帘:“嗯嗯,我会的。不过我还是觉得,学长你可能多虑啦,才刚刚认识嘛,也许是误会呢。”
才怪。
只是一个眼神,她就已经清楚,这个本地人不是什么善茬。至少,不是她惹得起的角色。
心高气傲,优越感十足,自以为是,这些不过是富二代常见的毛病,最重要的是,这是个有点脑子和眼力的富二代。
大概最瞧不起我这样一心攀龙附凤的人吧。
白莲花无声地笑了笑,却并不打算多加伪装。是便是,怎么藏也藏不了的,何必同时侮辱两个人的智商。本地人如果够聪明,就该和她井水不犯河水。
这样的话,本地人的朋友也就碰不得了。
白莲花在脑中的花名册上将本地人放到“保持距离”一栏,打了个五角星。
既然如此,她自然将希望放到了另外两个室友身上,只是可惜,这两位不但同为外地人,家境还不如自己。到头来整个寝室里能说上几句话的居然反倒是本地人。
“你们帮我看看,这个颜色适不适合我啊?”白莲花把图片发到宿舍群内,话是对在场所有人说的,期待的目光却只投向对铺的本地人。
“我看看啊!”学人精最积极,“这个颜色好看啊!哪里买的,把链接发给我啊!”
“嗯,好啊,等一下啊小静。”
本地人不屑地瞥了学人精一眼,似是察觉到白莲花的目光,嘴角微微翘起:“我看看。”
而后皱起眉:“这个款式不太适合你。”
“嗯?为什么呢?”白莲花虚心求教。
“你胸不够大,曲线不够明显,这件衣服很挑人。”本地人抬头看了眼斜对面,“像学霸那样的,穿这件衣服还差不多。”
“啊?不用了不用了。”学婊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我衣服够穿。”
“这样啊。”白莲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什么样的才适合我呢?”
本地人昂起头捋了捋头发:“高腰的,A字型的,剪裁立体的,都很适合你。”
“我这方面不太懂欸,也是刚刚才开始学,本子你有什么推荐的牌子吗?”白莲花纯真脸。
“我发你吧。”
本地人发的多是高逼格的小众牌子,以白莲花的经济水平,虽然做不到想买就买,但攒一段时间买一件还是可以的。两个人的关系就在数次变为单方面安利的卧谈会之中慢慢升温,白莲花知道本地人大约不喜欢她,但也不会当面和她翻脸。
本地人目光犀利,见解独到,审美有保障,拿好话哄一哄捧一捧,倒是不错的彩妆服装选择顾问。
白莲花精打细算着,将本地人在花名册里向上提了一档。
白莲花本以为她与本地人的关系也就到此为止了,她们双方任何一个都没什么再和对方深交的理由,可世事难料,本地人的心更难料。
微博上流行起喝“一点点”,本地人当然也要赶这个时髦,可只点一杯凑不够起送价,她朋友都住得远也没法和她拼团,索性点两杯。喝完一杯已是肚涨,第二杯便灌不下去,本地人拿着杯子喝也不是,扔也不是。白莲花坐在床上看下面的本地人犯难,倒觉得有趣。
“哎哟,你怎么买了这么多啊。”学人精推开门见了此景,夸张地叫起来,“是不是喝不掉啊?”
后续的话便可想而知了,这杯茶怕是又要进了学人精的肚子。
白莲花摇摇头,向后一仰打算睡下,忽然听见本地人说道:“小白我帮你放桌上了,记得喝啊。”
“啊。”白莲花茫然地应声,反应过来迅速接道,“嗯好,辛苦你今天下楼拿外卖了,明天我去吧?”
本地人已到了她床下,给她一个赞许的眼神:“行啊,明天再说吧。”
学人精被晾在原地,颇为尴尬:“哎呀,原来是和小白一起拼的啊,怎么不叫上我呢。”
白莲花余光瞟过去,见本地人似乎不想理学人精,便替她接过话头:“我今天突然很想喝,那时候小静你不在嘛,所以就和本子先拼啦。下次我再拼肯定会叫你的啦,这次不是有意的,你别生气哦。”
“小白看你说的,我怎么可能生气啦。”学人精有些不好意思,“下次一定要记得我啊,不过你们俩怎么突然关系这么好了?”
关系好吗?
也只是帮忙挑挑衣服化妆品,偶尔帮对方挡个枪而已。本地人那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做派,若是自己不去找,根本不会主动理自己吧。
白莲花觉得好笑:“没有啦,我们寝室不是一直大家关系都很好吗?”
彻头彻尾的假话。
本地人从鼻腔里喷出声冷笑,拿了洗漱用品起身:“我去洗漱了。”
留下学人精和自己对着飙戏。
“哈哈哈是啊,大家都是好姐妹嘛。”
学人精与自己的姐妹情谊大概也只有在这种时刻当真,每次自己提到有学长相约,她虽然表面上笑着祝福自己,眼里的不满和嫉妒却很醒目。
不过也怪不了学人精。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收到的就少不了同性的恶意。
只是有时候,自己也是迫于无奈。不过这话说出去,恐怕没人会当真吧。
白莲花对着镜子打量自己,清纯靓丽的校园女生,生动形象的直男初恋。她最后抿了抿口红,使色泽看起来更加自然,这才满意地起了身。
“小白你要出去啊?”
学人精从床上探出头来。
“嗯,今天主席约了一起吃饭。”白莲花又顺了把头发。
“哪个主席?就天天给你打电话负责我们这届评优的主席?”
“对,就是他。”
“他不是副的吗?你说主席我还以为是正主席呢。”
白莲花笑:“副主席也是主席呀。”
“哦~~”学人精拖长了音点点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就吃个饭嘛,应该很快吧。”虽然这么说,白莲花心里却有点没谱。那个主席的意思太明显不过,可能不好对付。虽然他是个副主席,但不是帝都人,没户口,家境称不上富裕,人也很猥琐,不论怎么说都不算是个好选择,是必须要排除在外的。可接下来几年想混学生会想评优评奖学金,还用得上他,所以关系也不能闹太僵,不能挑太明。
“那你早点回来啊!”学人精挥了挥手,又钻回被窝追剧了。
白莲花最后照了下镜子确认无误,深吸口气,扬起笑脸出了门。
这一晚果真不太顺利。主席一杯接一杯地灌她酒,还好她酒量不错,勉强撑了下来。一席饭吃到末尾,主席手便有些不规矩,话里话外暗示的意味更浓,就差往她手里塞酒店门卡。白莲花躲过他的手,竭力站起身,脸上还是笑眯眯的:“我去下卫生间。”
白莲花盯着卫生间镜子里的自己,两颊酡红,连眼眶周围都像涂了桃花色的眼影,一双眼睛里目光都是粘稠的。
她不敢用水洗脸,怕花了妆,只是不断地用冷水冲刷发烫的手背,再吹干后贴在脸上。虽然收效甚微,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冷静冷静。
一旦走出去,又是一场硬战。
她深呼出口气,忽然发觉镜子里的自己眼眶竟也红了。
有什么可委屈的啊。
她问自己,有什么可委屈的啊。
你明明很清楚会发生什么啊。
这不是你自己选择的吗。
可是。
可是……
厕所隔间走出个精致的女郎,一手还扶着手机:“说了不要你来接我啦,和姐妹聚个餐而已,到时候她们又要说我虐狗。”女郎笑靥如花,眼角眉梢都写着幸福:“好啦,拗不过你,那你来吧,快点啊。”
可是——
如果也能有个人,接了她的电话后来到这里,带她走多好啊。
白莲花吸了吸鼻子,抑制住鼻腔里的酸意,掏出手机,想要打开通讯录,却手滑划开了通话记录。
排在最前面的,恰好是本地人,下午曾叫她帮忙去拿快递。
白莲花看到她的名字,突然止住了动作。
如果打电话给她,不知道她会不会来?
应该不会吧。白莲花想想往日的事情,笑自己胡思乱想。本地人恨不得一刻都不在寝室待,避她们如避洪水猛兽,更是不会愿意和她多一丝联系的。
她转而翻开通讯录,挑了个同在学生会的男生打过去,不忘嘱咐对方假称刚好在同个餐厅,在厕所门前遇到,于是被她邀来。
再回到餐桌上时便是三个人,主席顾虑到有旁人在侧,也不好再动手动脚,简单又喝过一巡酒就散了。
白莲花被男生送到宿舍楼下,道过谢后独自晃了进去。宿舍楼门早锁了,把阿姨喊起来开门又是一阵乒乒乓乓。白莲花已经疲乏到极点,也懒得再和宿管阿姨多费口舌,任她自个儿骂骂咧咧,看都不看径直走了进去。
踉踉跄跄推开宿舍房门,刚好和本地人打了个照面。本地人居然没睡,看见她进来放下手机一愣:“怎么这么晚?”
白莲花觉得好笑,简直要怀疑大晚上的出了太阳,本地人居然会这么关心自己?
好奇、惊愕和可笑搅成一团,又在酒气里浸过,当下也懒得再堆出笑脸好言以对,直愣愣地顶了回去:“你今天怎么想起来关心我了?平时我们死活不都不归你管吗?”
这句话里,却含了几分卫生间内无助的委屈,只是白莲花自己也未察觉。
白莲花只想倒回床上,睡个天昏地暗,什么事也不再管,偏偏这时本地人又开了口:“正因为我平时都不关心,所以今天想起来了关心一下,不行吗?”
所以你这是承认你根本没关心过我的死活了?
白莲花鼻子发酸,眼里也酸,下意识地用笑脸遮掩:“可以啊。”
她还没想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学人精又来插一脚:“小白你不能这么说啊,我们都很关心你的。”
关心我?这话居然都说得出来。
白莲花莫名生出一股怨气,在她胸腔里横冲直撞。她突然不愿再和这群人虚以委蛇,只想亲手撕碎这一切伪装。
恶心,十足的恶心。
她瞪着这室内的一切,无一不令人恶心,无一不使人生厌。
她的口舌和四肢都脱离了她的控制,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懒得去想,在这种罕见的放纵之中,她终于获得了一丝久违的快意,一种不管不顾的安全感。
第二天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衣服没换,盖了条被子。摸过手机开前置照了照,妆却卸了。
“不卸妆就睡,怕你皮肤烂。”本地人见她醒了,从隔壁丢来一句。
“你把我搬上床的?”白莲花直愣愣地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一个人当然搬不动,小静和学霸都搭了把手。”本地人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清了清喉咙,“趴桌子上睡对颈椎不好。”
白莲花笑起来,笑了半天,即便本地人吐槽“你是不是疯了”也没停下。
她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很想笑,很想放肆地笑。
“谢谢你。”
“又不是我一个人,谢我干什么啊。”本地人哼了哼。
“不,我就要谢谢你。”白莲花笑眯了眼,“她们的等她们回来了再谢。”
“对了,我昨天喝醉了,是不是说了不少胡话?我一喝酒就容易撒酒疯,真的对不起啊。”白莲花两手合拢,作拜托状,笑意吟吟。
“醉鬼的话,谁会放在心上。”本地人摆了摆手,出乎意料地没多计较。
经此一遭,白莲花暗暗也对这间寝室生出了一点点依恋。她的室友虽然各有各的毛病,虽然可能对她用处有限,虽然各怀心思,但总归都是好人。
人心都是肉长的,相处久了,就算是塑料花姐妹也不能说内心毫无波澜。
尤其是本地人,大约是从她发现醉酒那天晚上本地人曾给她打过电话开始,她也说不出为什么,但是仿佛福至心灵般,总能看见本地人内心深处的另一个“本地人”。
这么说也不确切,但的确是和以往她辨明他人心思完全不一样的。
透过本地人高高在上的傲慢,她却看见一个有些幼稚的小女孩,没经历过什么苦难,所以总是想当然,也想当然地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叉着腰高昂着头坐在小小的宝座上,内心深处早已把身边人贬得一无是处,还要假装宽宏大量地给予对方面子上的善意,因为“我可是公主,公主不能和平民计较”。可真的有人奄奄一息趴在她脚边,她又慌了。
白莲花觉得可爱。
当白莲花又一次对着空白的word文档敲出小公主的故事来时,她开始感觉到有些不妙。
距离原点剧社剧本评选的截止期只有不到一周了,半个月前她就开始写参赛剧本,但直到今天为止,她脑子里能想到的,她指尖所能流淌出的,都只有这个小公主的故事,一个显然不适合参选更不适合被搬上舞台的故事。
而且除此之外,她还有不能把这个故事给别人看的理由。
白莲花对文字一向有着特别的感情,只有文字知晓她最真实的一面,不论她如何遮掩藏匿伪装,所写下的每个字也会将她暴露无遗。她将自己的真心寄托在文字上,而文字这一次也如往常般毫无偏差地指明了她的内心。
这是她连自己都不愿正视的内心,更不能给别人看,特别是本地人。
她一定会发现的。
白莲花深吸口气,想让自己冷静一下。
她的目的自始至终都很明确,找个有北京户口家境不错的男人嫁了,脱离她出生长大的不知名小城,进入全新的社会阶层,过上梦寐以求的不会为钱烦恼的生活。
本地人不可以。
她不可以。
不可以。
白莲花默念三遍,将纷杂的心思和懵懂的情愫深埋心底,不再多想。可抬头看了看文档,又陷入苦恼。
要不要弃选算了?
可白莲花一想到本地人高昂的下巴,想到她得意的眼神,怎么也说不出“放弃”这两个字来。
她终于还是想到了办法,借来本地人的剧本,换个视角改写这个故事。
除了应付评比之外,她还藏了另一种心思,只是她自己都没敢想透彻。
——我无法再向前走一步了,如果你能看懂,你能明白,你来找我,好吗?
年底的剧社表演上,本地人坐在她身边,和她一同看完了这场演出。演出很精彩,演员很卖力,布景很到位,道具很精良,故事也很好,自然赢得满堂喝彩。
“真的很不错。”本地人称赞,“选你的剧本是对的。”
这是自评选结果颁布后本地人头一次和她正面提到剧本的事。
白莲花笑了笑:“还是要感谢你啊,没有你我写不出这个剧本的。”
这是句实话。
本地人向后仰了仰身子,笑道:“我也写不出你这个剧本的,别谦虚了,我明白。”
白莲花小心翼翼地试探:“夸我也不要这么夸张啦,你的水平我比不上的。”
“不是水平的问题。”本地人站了起来,跺了跺脚,“我是没办法看见你看见的这些故事的。”
白莲花屏住呼吸:“我没太听明白,能再说清楚点吗?”
本地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我看问题的视角不一样,这样够明白了吗?如果再不明白,就当我没说吧。”
见本地人转身要走,白莲花冲上前抓住了她的手——她还从没有干过这样的事,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不,我一直明白。”白莲花仰起脸笑,“是你才明白。”
本地人终归是接收到了她的讯息。
后来,当本地人践行了“我给你机会”的诺言,真的帮她在帝都谋到一份解决户口的工作时,白莲花恍恍惚惚地想,可能是男人或女人,于她的目标来说并没有什么差别。
可她却是实打实地因此犹豫慌乱了许久。
但也正因此,她确定自己真的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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